第47章 第 47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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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7章 第 47 章
第47章
“小澤！”蘭婉婷臉色一變, 連忙走了過去。
旁邊趙祥夫妻本來都已經走到門口了，相視一眼，也急忙跟回客廳。
“怎麽了這是？”
“……”
坐在沙發上的男孩並沒吭聲, 緊蹙的劍眉卻透著明顯厭煩。
趙小佳望了眼面前始終看都沒看她一眼的男孩，眼眶微微泛紅，但她還是咬著下唇忍住了。
她緩緩彎下腰, 想撿起被摔落的那盒薄荷糖。只是這個看似簡單的動作對她而言卻頗為困難，她漲紅了臉，努力壓低身體保持平衡, 手努力往鐵盒上靠——
“我來吧。”
眼前不知什麽時候多了只手, 快她一步撿起那盒薄荷糖, 她怔了怔, 擡頭望見蘭婉婷那張娟秀的臉。
趙小佳動作一頓，緩緩接過那盒薄荷糖，“謝謝婷婷姐。”
“不用客氣。”蘭婉婷視線飛快梭巡過她腿，“你還好吧？剛有撞到哪裏嗎？”
“……”偷偷望了眼對面依然沒什麽好臉色的男孩，趙小佳勉強扯了下嘴角，“我沒事。”
“沒事就好。”蘭婉婷轉頭望向安靜坐在沙發上的小澤, “剛才怎麽了？”
“……”小澤原本略沈的目光在看向她時微緩，卻也只是抿直了唇，並沒有回應她的問題。
見她面露狐疑，旁邊趙小佳連忙輕聲解釋, “婷婷姐，是我自己沒拿穩。”
“原來是薄荷糖啊。”
廖明花之前在門口並沒看清兩人間的互動, 這會卻認出女兒手上的鐵盒子, 不由揶揄一笑，“我還以為你剛才去便利店幹嘛？原來特地給小澤買這個去了。”
“媽~”趙小佳面上再次紅了紅, 有些不好意思看蘭婉婷，“婷婷姐你別聽我媽亂說。”
女孩平淡的五官因為嬌羞而平添了幾分動人，連臉上的雀斑看起來都靈動不少。
“……”蘭婉婷嘴角跳了跳，卻不知道該怎麽回應。
“這有什麽？”一旁廖明花看著兩人笑道，“小澤姐姐又不是外人。”
說著將女兒往小澤面前輕推了一步，“不是要給小澤嗎？人就在這呢。”
趙小佳再次望向那張出塵俊逸的臉，表情卻有些遲疑。
“去吧，買都買了。”
母親鼓勵的話讓她心下微定，趙小佳深吸了口氣，終於鼓起勇氣再次遞出薄荷糖，“小澤哥哥，這個你——”
“啪！”
還沒等她說完，伴隨著一陣疾風，手裏的鐵盒再次飛了出去，重重摔到茶幾邊上。這次連盒蓋都摔開了，裏面薄荷糖紛紛滾出來，灑了一地。
廖明花一把拉開女兒，小心避開滿地的薄荷糖，“小心。”
趙祥擡頭瞪向不遠處的始作俑者，“你幹什麽？”
一旁的蘭婉婷也被眼前突如其來的一幕嚇了一跳。
眼見趙祥黑著臉朝小澤走去，她身形一動，急忙擋到小澤面前，“對不起對不起，趙叔您先別生氣，我想應該是誤會。”
“誤會什麽誤會？”
趙祥氣得聲音都在顫抖，他三十好幾才有了這麽一個女兒，雖然身體有疾，卻也寶貝地不行，平常連重話都不說一句哪裏受得了別人這麽對她。
擡手指著蘭婉婷身後男孩，他面色鐵青，“我看他就是故意的，剛才那下也是他摔的吧。”
“唉。”一旁廖明花拉住怒火中燒的丈夫，表情也有些生氣，“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小澤，小佳好心好意買薄荷糖給你吃，你不要就算了，幹嘛要摔東西嚇她？”
蘭婉婷也不知道小澤今天哪裏被刺激到了，心底卻不相信他會故意嚇趙小佳，只能不住道歉，“不好意思啊叔叔阿姨，真的很抱歉，小澤他平常不是這樣的，應該是腳疼不舒服——”
“腳疼？”聞言趙祥更是氣不打一處來，“要不是我們送他去醫院，他這會兒人在哪兒都不知道？我們好心好意幫忙，到頭來他還反過來發脾氣，我真是白瞎了這一頓跑……”
“爸，小澤哥哥他不是——”
“閉嘴！”
趙祥瞪了她一眼，轉頭沒好氣看向妻子，“我都說了他脾氣古怪有暴力傾向你還不信，非要把他介紹給小佳，光有個好看的皮囊有什麽用，你看他哪裏像個過日子的樣，之前在工地還把小威打得半死不活，你難道想讓小佳以後也天天挨他打嗎？”
“趙叔。”聽到這兒蘭婉婷終於忍不住開口，“您可以說小澤不禮貌，也可以說他不懂感恩，但是說他脾氣古怪有暴力傾向是不是重了點？”
“我說錯了嗎？”趙祥一想到剛才的場景就生氣，“知道的當他是啞巴，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精神有問題，真要是有病就應該關在家裏，而不是放出來到處嚇人——”
“那冒昧問下您是心理醫生還是精神科醫生？”
蘭婉婷聲音沈著，“僅僅因為他摔了你女兒一盒薄荷糖就斷章取義說他有精神病，請問他真的傷到您女兒了嗎？如果沒有，你憑什麽這麽說他？”
“他——”迎著女孩如炬雙眸，趙祥卡頓了一下，“他之前往死裏揍小威我們可是都看見了的。”
蘭婉婷冷笑，“之前工地那個人為什麽挨打難道你不清楚？他摔了我們飯盒還各種侮辱我們，估計之前應該也沒少欺負我弟弟吧？我弟弟平常老實不說話，不代表就可以任人欺負。”
“那他欺負別人又怎麽說？”廖明花反問，“我們這一晚上忙前忙後不說，小佳平常對他夠好的吧？有什麽好吃好喝的第一時間帶過來給他，他不接受就算了，還這麽對小佳？我男人說的沒錯，除了皮相好了點，也就一個不會說話的文盲，好賴都不懂，真是養不熟。”
“呵~”蘭婉婷幾乎要氣笑了，“沒錯，你們是幫了忙，這點無可厚非，我也很感激你們，也說過以後有需要我的地方盡管吩咐。”
看著中年婦女略顯自得的神情，她話鋒一轉，正色道，“一碼歸一碼，幫了忙不代表你們就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來隨意要求我們。”
眼角餘光掃了眼身後男孩，她語氣不卑不亢，“因為對他好他就要接受嗎？需要他一輩子給你女兒做牛做馬報恩還是什麽？說他養不熟的請問您又是他什麽人……”
身後小澤已經完全楞住，她說話語速飛快，有些內容他不是很理解，但是他聽出了大概的意思。
她在維護他！
意識到這點，他心裏暖了暖，感覺此刻的她像極了一顆閃閃發光的小星星，勇敢、明媚、無所畏懼。
蘭婉婷並不知道他心裏所想，一想到這些人一邊雇著他幹活一邊在背後嫌惡他，高高在上的宛若救世主似的，頓時火力全開，“你養了他幾天？還是替他幹了多少活？又或者覺得他在你們工地上幹活，被你們看上是他的福氣，就該感恩戴德接受你女兒當你們的上門女婿？難道他不是靠自己的雙手自己的力氣賺自己應得的錢嗎？”
廖明花被她懟得一陣啞口，幾乎惱羞成怒，“那又怎麽樣？還不就是個啞巴工人，除了這身力氣他還有什麽？我們家有房有車有錢的哪裏配不上他了？”
蘭婉婷絲毫不退縮，“那你找其他人去啊，真要條件好怎麽會愁沒對象，幹嘛看上我弟這麽個小工人？”
“工人？”一旁趙祥下顎一緊，冷哼出聲，“要不是我收留他，他啥也不是！這種連話都不會說的啞巴，附近幾個工地都不要。”
“我弟弟才不是——”蘭婉婷話還沒說完，身後的人突然掙紮著站了起來。
她嚇了一跳，再也顧不上爭吵，轉身扶住男孩，“小澤你——”
空氣突然一陣靜默。
男孩手裏不知什麽時候多了張白紙，直直遞到趙祥一家三口面前，上面歪歪扭扭地寫著一行小字——
【我不幹了】
不幹了？
這還是他們第一次看到他寫字。
他居然……識字？
夫妻二人面面相覷，先反應過來的趙祥一臉震驚地挑了挑眉，“你說你不想幹了？”
男孩沒有看他，只是重重點了下頭。
蘭婉婷望著男孩倔強的側臉呆了呆，畢竟她之前勸了他那麽多次……
不過她很快反應過來，扶著男孩的手臂緊了緊，下巴微揚，“對，不幹了，苦力活而已，大不了再找一份。”
“呵呵呵……”趙祥笑出了聲，語帶諷刺，“那行啊，看你最近這麽賣命，我本來還想給你安排點個輕松的活，既然不想幹那就算了——”
“爸……”一旁趙小佳急急開口，“小澤哥哥他不是——”
“不是什麽不是！”廖明花沒好氣，“人家都這態度了，難道我們還要求著他們？不幹就不幹，以後給你找個更好的。我們走，白折騰了這一晚！”
說完拉著她就要往外走，趙小佳卻不肯，死死哀求道，“我還有幾句話想和小澤哥哥說，你們讓我和他說完好不好？”
“你！”
廖明花到這會兒也後悔得不行，早知道當初就不把他介紹給女兒了，誰知道對方沒看上小佳，卻害得小佳陷得這麽深……
看著女兒紅著眼眶的樣子，她重重跺了下腳，到底有些不忍，“那你快點，說完就走。”
也不管丈夫一臉鐵青，她強拉著他朝門口走去，“我們去外面等。”
混亂之後，屋裏再次安靜了下來。
蘭婉婷扶著小澤小心坐下，後者顯然不明白為什麽趙小佳還在，眉眼隱有幾分不虞。
“她就說幾句話。”蘭婉婷安撫地拍了拍他肩膀，神色覆雜看向面前女孩，“你——”
“我這樣，是不是挺讓人討厭的？”將男孩厭煩的表情盡收眼底，趙小佳苦笑了一聲。
蘭婉婷張了張嘴，半晌才擠出一句“小澤他真的不是故意的。”
趙小佳搖搖頭，眼眶泛紅，“我知道的。”
看著她一臉落寞的樣子，蘭婉婷默了默，平心而論，這個女孩並不壞。
趙小佳偷偷望向那張熟悉卻疏離的俊臉，喃喃開口，“你知道我為什麽要給他買薄荷糖嗎？”
蘭婉婷搖了搖頭，“為什麽？”
趙小佳吸了吸鼻子，解釋，“因為之前我有次吃薄荷糖他看了很久，就以為小澤哥哥也喜歡吃這個……”
“嗯，他是挺喜歡。”蘭婉婷點頭，“後來呢？”
趙小佳目光閃了閃，面上浮起一絲失落，“但是被他拒絕了。”
“……”蘭婉婷一時語塞。
雖然從剛認識到現在小澤改變了不少，但骨子裏似乎還是那個孤獨、封閉的自閉癥男孩，尤其在面對陌生人時，他的防禦值幾乎滿格，連看都不願意看人一眼，更不用說其他的接觸了，就是之前丹丹也被他排斥了很久……
斟酌了一下，她解釋道，“他，他只是內向了點，其實沒有惡意……”
“我知道。”趙小佳苦笑了一聲，他只是不屑理她而已。
記得那天她遞出那顆糖果時他只是掃了一眼就沒再理她，她一開始以為他不好意思，還追在他後面纏了很久，結果他煩了，幹脆直接把那顆薄荷糖扔了……
就像她每天特地多做了一份飯給他，但他從來不吃，寧願配自己那點少的可憐的菜，對她精心準備的魚啊肉啊這些連看都不看一眼，她知道是自己心急了，畢竟兩人才認識不到十天，或者說她單方面認識他不到十天，但她是真的喜歡他，從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喜歡上了。
之前聽父親說他對所有人都不理不睬的，只除了他姐姐，她當時還不信，直到今天在醫院看見他和婷婷姐相處，她又吃驚又羨慕，感覺他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，要不是早知道是他姐，還以為這是他女朋友……
她猜測大概是因為父母的離開才讓他們姐弟倆感情比一般人都要深，她還慶幸地想著有婷婷姐在，他會比較好說話，也更好接近一些……
收起思緒，她自嘲一笑，目光若有似無掠向自己那雙扭曲變形的羅圈腿，“這個樣子的我，確實挺討人嫌棄的吧？”
“不是這樣的，你不要這麽想。我剛才……語氣有點激動，你別往心裏去。”
蘭婉婷見不得別人自暴自棄，眼前的女孩就像當初的小澤的一樣，她嘆了口氣，“小澤他——”
“是自閉癥對嘛？”
蘭婉婷微微瞪大眼睛，就見趙小佳搖了搖頭，“我爸媽不知道。”
“也是……”蘭婉婷了然，“不然更加不會……”
“他們也是急了。”趙小佳急急解釋，“任何涉及我的事情他們都很容易上火。”
“父母之愛子女則為之計深遠。”蘭婉婷眼神黯了黯，曾幾何時，她也有愛她的父母和弟弟。
“婷婷姐，你能再勸勸小澤哥哥嗎？”趙小佳的聲音拉回她的思緒，女孩近乎懇求地望著他，“只要他回去，我爸媽那邊我會去說，給他找份輕松點的活，讓他以後不那麽累。”
蘭婉婷沈默了，她轉頭望了眼身後男孩，與此同時，小澤也在看她，一雙漆黑的瞳仁帶著全然的信任。
她搖了搖頭，“我雖然是……他姐姐，但是我尊重他自己的選擇。”
她為自己原先的想法感到羞愧，不管趙小佳條件如何，如果小澤不喜歡，誰也不能強迫他。就算自閉癥，但他也是一個活生生的人，有自己的性格和想法，而不是別人隨意操控的木偶。
趙小佳失望了，目光在那張讓她朝思暮想的臉上頓了頓，她無聲地笑了下。
“我明白了。”
垂在身側的手緊了緊，她有些笨拙地蹲下身，撿起那盒被摔得七零八碎的薄荷糖，裏面只剩僅有的兩三顆。
她小心翼翼地捧著那個鐵盒子，眼帶祈盼地望向沙發上的男孩，“小澤哥哥，你嘗一個好不好？就一個好不好？”
十八九歲的少女，聲音溫婉動聽，語氣卻卑微到塵埃裏。
蘭婉婷張了張嘴，最後只是默默偏過了頭。
空氣出奇的靜，落針可聞。
“小澤哥哥，吃一個好不好？”
……
“你吃完這個我就走了，再也不來纏著你了……”
……
可惜不管趙小佳說了什麽，男孩依然沒吭聲，目光微閃，視線依然專註落在身側女孩臉上，絲毫沒有伸手的打算。
趙小佳終於失望了。
她緩緩收起手，緊緊握住掌心那盒支離破碎的糖果。
“對不起，打擾了。”她轉過身，邁著那雙瘸腿慢慢離開。
“小佳——”
一只手拉住了蘭婉婷，她轉過頭，看見身後男孩揚起一張俊臉，漆黑的瞳仁眨也不眨地望著她，仿佛滿心滿眼都是她。
“……”
男孩粗糲幹燥的大掌緊緊箍著她，生怕她跑了似的。
伴隨著“嘭”的一聲，門關上了，趙祥一家三口走了。
空氣再次靜默下來。
蘭婉婷深深嘆了口氣，“我過兩天買些蛋糕送過去吧。”
小澤沒說話，目光依然專註看著她。
迎著那兩束沈靜卻熾熱的眸光，蘭婉婷面上一燙，有些不自在避開了。
“就，就算你不喜歡也不能這樣，想吃就點頭，不想吃就搖頭，下次註意下，不然人家會誤——”
後面的話沒說完，男孩手裏的白紙再次遞到她面前。
上面不知什麽時候寫了很長一行字。
【小澤要和蘭蘭結婚。】
蘭婉婷整個呆住了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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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7章
“小澤！”蘭婉婷臉色一變, 連忙走了過去。
旁邊趙祥夫妻本來都已經走到門口了，相視一眼，也急忙跟回客廳。
“怎麽了這是？”
“……”
坐在沙發上的男孩並沒吭聲, 緊蹙的劍眉卻透著明顯厭煩。
趙小佳望了眼面前始終看都沒看她一眼的男孩，眼眶微微泛紅，但她還是咬著下唇忍住了。
她緩緩彎下腰, 想撿起被摔落的那盒薄荷糖。只是這個看似簡單的動作對她而言卻頗為困難，她漲紅了臉，努力壓低身體保持平衡, 手努力往鐵盒上靠——
“我來吧。”
眼前不知什麽時候多了只手, 快她一步撿起那盒薄荷糖, 她怔了怔, 擡頭望見蘭婉婷那張娟秀的臉。
趙小佳動作一頓，緩緩接過那盒薄荷糖，“謝謝婷婷姐。”
“不用客氣。”蘭婉婷視線飛快梭巡過她腿，“你還好吧？剛有撞到哪裏嗎？”
“……”偷偷望了眼對面依然沒什麽好臉色的男孩，趙小佳勉強扯了下嘴角，“我沒事。”
“沒事就好。”蘭婉婷轉頭望向安靜坐在沙發上的小澤, “剛才怎麽了？”
“……”小澤原本略沈的目光在看向她時微緩，卻也只是抿直了唇，並沒有回應她的問題。
見她面露狐疑，旁邊趙小佳連忙輕聲解釋, “婷婷姐，是我自己沒拿穩。”
“原來是薄荷糖啊。”
廖明花之前在門口並沒看清兩人間的互動, 這會卻認出女兒手上的鐵盒子, 不由揶揄一笑，“我還以為你剛才去便利店幹嘛？原來特地給小澤買這個去了。”
“媽~”趙小佳面上再次紅了紅, 有些不好意思看蘭婉婷，“婷婷姐你別聽我媽亂說。”
女孩平淡的五官因為嬌羞而平添了幾分動人，連臉上的雀斑看起來都靈動不少。
“……”蘭婉婷嘴角跳了跳，卻不知道該怎麽回應。
“這有什麽？”一旁廖明花看著兩人笑道，“小澤姐姐又不是外人。”
說著將女兒往小澤面前輕推了一步，“不是要給小澤嗎？人就在這呢。”
趙小佳再次望向那張出塵俊逸的臉，表情卻有些遲疑。
“去吧，買都買了。”
母親鼓勵的話讓她心下微定，趙小佳深吸了口氣，終於鼓起勇氣再次遞出薄荷糖，“小澤哥哥，這個你——”
“啪！”
還沒等她說完，伴隨著一陣疾風，手裏的鐵盒再次飛了出去，重重摔到茶幾邊上。這次連盒蓋都摔開了，裏面薄荷糖紛紛滾出來，灑了一地。
廖明花一把拉開女兒，小心避開滿地的薄荷糖，“小心。”
趙祥擡頭瞪向不遠處的始作俑者，“你幹什麽？”
一旁的蘭婉婷也被眼前突如其來的一幕嚇了一跳。
眼見趙祥黑著臉朝小澤走去，她身形一動，急忙擋到小澤面前，“對不起對不起，趙叔您先別生氣，我想應該是誤會。”
“誤會什麽誤會？”
趙祥氣得聲音都在顫抖，他三十好幾才有了這麽一個女兒，雖然身體有疾，卻也寶貝地不行，平常連重話都不說一句哪裏受得了別人這麽對她。
擡手指著蘭婉婷身後男孩，他面色鐵青，“我看他就是故意的，剛才那下也是他摔的吧。”
“唉。”一旁廖明花拉住怒火中燒的丈夫，表情也有些生氣，“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小澤，小佳好心好意買薄荷糖給你吃，你不要就算了，幹嘛要摔東西嚇她？”
蘭婉婷也不知道小澤今天哪裏被刺激到了，心底卻不相信他會故意嚇趙小佳，只能不住道歉，“不好意思啊叔叔阿姨，真的很抱歉，小澤他平常不是這樣的，應該是腳疼不舒服——”
“腳疼？”聞言趙祥更是氣不打一處來，“要不是我們送他去醫院，他這會兒人在哪兒都不知道？我們好心好意幫忙，到頭來他還反過來發脾氣，我真是白瞎了這一頓跑……”
“爸，小澤哥哥他不是——”
“閉嘴！”
趙祥瞪了她一眼，轉頭沒好氣看向妻子，“我都說了他脾氣古怪有暴力傾向你還不信，非要把他介紹給小佳，光有個好看的皮囊有什麽用，你看他哪裏像個過日子的樣，之前在工地還把小威打得半死不活，你難道想讓小佳以後也天天挨他打嗎？”
“趙叔。”聽到這兒蘭婉婷終於忍不住開口，“您可以說小澤不禮貌，也可以說他不懂感恩，但是說他脾氣古怪有暴力傾向是不是重了點？”
“我說錯了嗎？”趙祥一想到剛才的場景就生氣，“知道的當他是啞巴，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精神有問題，真要是有病就應該關在家裏，而不是放出來到處嚇人——”
“那冒昧問下您是心理醫生還是精神科醫生？”
蘭婉婷聲音沈著，“僅僅因為他摔了你女兒一盒薄荷糖就斷章取義說他有精神病，請問他真的傷到您女兒了嗎？如果沒有，你憑什麽這麽說他？”
“他——”迎著女孩如炬雙眸，趙祥卡頓了一下，“他之前往死裏揍小威我們可是都看見了的。”
蘭婉婷冷笑，“之前工地那個人為什麽挨打難道你不清楚？他摔了我們飯盒還各種侮辱我們，估計之前應該也沒少欺負我弟弟吧？我弟弟平常老實不說話，不代表就可以任人欺負。”
“那他欺負別人又怎麽說？”廖明花反問，“我們這一晚上忙前忙後不說，小佳平常對他夠好的吧？有什麽好吃好喝的第一時間帶過來給他，他不接受就算了，還這麽對小佳？我男人說的沒錯，除了皮相好了點，也就一個不會說話的文盲，好賴都不懂，真是養不熟。”
“呵~”蘭婉婷幾乎要氣笑了，“沒錯，你們是幫了忙，這點無可厚非，我也很感激你們，也說過以後有需要我的地方盡管吩咐。”
看著中年婦女略顯自得的神情，她話鋒一轉，正色道，“一碼歸一碼，幫了忙不代表你們就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來隨意要求我們。”
眼角餘光掃了眼身後男孩，她語氣不卑不亢，“因為對他好他就要接受嗎？需要他一輩子給你女兒做牛做馬報恩還是什麽？說他養不熟的請問您又是他什麽人……”
身後小澤已經完全楞住，她說話語速飛快，有些內容他不是很理解，但是他聽出了大概的意思。
她在維護他！
意識到這點，他心裏暖了暖，感覺此刻的她像極了一顆閃閃發光的小星星，勇敢、明媚、無所畏懼。
蘭婉婷並不知道他心裏所想，一想到這些人一邊雇著他幹活一邊在背後嫌惡他，高高在上的宛若救世主似的，頓時火力全開，“你養了他幾天？還是替他幹了多少活？又或者覺得他在你們工地上幹活，被你們看上是他的福氣，就該感恩戴德接受你女兒當你們的上門女婿？難道他不是靠自己的雙手自己的力氣賺自己應得的錢嗎？”
廖明花被她懟得一陣啞口，幾乎惱羞成怒，“那又怎麽樣？還不就是個啞巴工人，除了這身力氣他還有什麽？我們家有房有車有錢的哪裏配不上他了？”
蘭婉婷絲毫不退縮，“那你找其他人去啊，真要條件好怎麽會愁沒對象，幹嘛看上我弟這麽個小工人？”
“工人？”一旁趙祥下顎一緊，冷哼出聲，“要不是我收留他，他啥也不是！這種連話都不會說的啞巴，附近幾個工地都不要。”
“我弟弟才不是——”蘭婉婷話還沒說完，身後的人突然掙紮著站了起來。
她嚇了一跳，再也顧不上爭吵，轉身扶住男孩，“小澤你——”
空氣突然一陣靜默。
男孩手裏不知什麽時候多了張白紙，直直遞到趙祥一家三口面前，上面歪歪扭扭地寫著一行小字——
【我不幹了】
不幹了？
這還是他們第一次看到他寫字。
他居然……識字？
夫妻二人面面相覷，先反應過來的趙祥一臉震驚地挑了挑眉，“你說你不想幹了？”
男孩沒有看他，只是重重點了下頭。
蘭婉婷望著男孩倔強的側臉呆了呆，畢竟她之前勸了他那麽多次……
不過她很快反應過來，扶著男孩的手臂緊了緊，下巴微揚，“對，不幹了，苦力活而已，大不了再找一份。”
“呵呵呵……”趙祥笑出了聲，語帶諷刺，“那行啊，看你最近這麽賣命，我本來還想給你安排點個輕松的活，既然不想幹那就算了——”
“爸……”一旁趙小佳急急開口，“小澤哥哥他不是——”
“不是什麽不是！”廖明花沒好氣，“人家都這態度了，難道我們還要求著他們？不幹就不幹，以後給你找個更好的。我們走，白折騰了這一晚！”
說完拉著她就要往外走，趙小佳卻不肯，死死哀求道，“我還有幾句話想和小澤哥哥說，你們讓我和他說完好不好？”
“你！”
廖明花到這會兒也後悔得不行，早知道當初就不把他介紹給女兒了，誰知道對方沒看上小佳，卻害得小佳陷得這麽深……
看著女兒紅著眼眶的樣子，她重重跺了下腳，到底有些不忍，“那你快點，說完就走。”
也不管丈夫一臉鐵青，她強拉著他朝門口走去，“我們去外面等。”
混亂之後，屋裏再次安靜了下來。
蘭婉婷扶著小澤小心坐下，後者顯然不明白為什麽趙小佳還在，眉眼隱有幾分不虞。
“她就說幾句話。”蘭婉婷安撫地拍了拍他肩膀，神色覆雜看向面前女孩，“你——”
“我這樣，是不是挺讓人討厭的？”將男孩厭煩的表情盡收眼底，趙小佳苦笑了一聲。
蘭婉婷張了張嘴，半晌才擠出一句“小澤他真的不是故意的。”
趙小佳搖搖頭，眼眶泛紅，“我知道的。”
看著她一臉落寞的樣子，蘭婉婷默了默，平心而論，這個女孩並不壞。
趙小佳偷偷望向那張熟悉卻疏離的俊臉，喃喃開口，“你知道我為什麽要給他買薄荷糖嗎？”
蘭婉婷搖了搖頭，“為什麽？”
趙小佳吸了吸鼻子，解釋，“因為之前我有次吃薄荷糖他看了很久，就以為小澤哥哥也喜歡吃這個……”
“嗯，他是挺喜歡。”蘭婉婷點頭，“後來呢？”
趙小佳目光閃了閃，面上浮起一絲失落，“但是被他拒絕了。”
“……”蘭婉婷一時語塞。
雖然從剛認識到現在小澤改變了不少，但骨子裏似乎還是那個孤獨、封閉的自閉癥男孩，尤其在面對陌生人時，他的防禦值幾乎滿格，連看都不願意看人一眼，更不用說其他的接觸了，就是之前丹丹也被他排斥了很久……
斟酌了一下，她解釋道，“他，他只是內向了點，其實沒有惡意……”
“我知道。”趙小佳苦笑了一聲，他只是不屑理她而已。
記得那天她遞出那顆糖果時他只是掃了一眼就沒再理她，她一開始以為他不好意思，還追在他後面纏了很久，結果他煩了，幹脆直接把那顆薄荷糖扔了……
就像她每天特地多做了一份飯給他，但他從來不吃，寧願配自己那點少的可憐的菜，對她精心準備的魚啊肉啊這些連看都不看一眼，她知道是自己心急了，畢竟兩人才認識不到十天，或者說她單方面認識他不到十天，但她是真的喜歡他，從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喜歡上了。
之前聽父親說他對所有人都不理不睬的，只除了他姐姐，她當時還不信，直到今天在醫院看見他和婷婷姐相處，她又吃驚又羨慕，感覺他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，要不是早知道是他姐，還以為這是他女朋友……
她猜測大概是因為父母的離開才讓他們姐弟倆感情比一般人都要深，她還慶幸地想著有婷婷姐在，他會比較好說話，也更好接近一些……
收起思緒，她自嘲一笑，目光若有似無掠向自己那雙扭曲變形的羅圈腿，“這個樣子的我，確實挺討人嫌棄的吧？”
“不是這樣的，你不要這麽想。我剛才……語氣有點激動，你別往心裏去。”
蘭婉婷見不得別人自暴自棄，眼前的女孩就像當初的小澤的一樣，她嘆了口氣，“小澤他——”
“是自閉癥對嘛？”
蘭婉婷微微瞪大眼睛，就見趙小佳搖了搖頭，“我爸媽不知道。”
“也是……”蘭婉婷了然，“不然更加不會……”
“他們也是急了。”趙小佳急急解釋，“任何涉及我的事情他們都很容易上火。”
“父母之愛子女則為之計深遠。”蘭婉婷眼神黯了黯，曾幾何時，她也有愛她的父母和弟弟。
“婷婷姐，你能再勸勸小澤哥哥嗎？”趙小佳的聲音拉回她的思緒，女孩近乎懇求地望著他，“只要他回去，我爸媽那邊我會去說，給他找份輕松點的活，讓他以後不那麽累。”
蘭婉婷沈默了，她轉頭望了眼身後男孩，與此同時，小澤也在看她，一雙漆黑的瞳仁帶著全然的信任。
她搖了搖頭，“我雖然是……他姐姐，但是我尊重他自己的選擇。”
她為自己原先的想法感到羞愧，不管趙小佳條件如何，如果小澤不喜歡，誰也不能強迫他。就算自閉癥，但他也是一個活生生的人，有自己的性格和想法，而不是別人隨意操控的木偶。
趙小佳失望了，目光在那張讓她朝思暮想的臉上頓了頓，她無聲地笑了下。
“我明白了。”
垂在身側的手緊了緊，她有些笨拙地蹲下身，撿起那盒被摔得七零八碎的薄荷糖，裏面只剩僅有的兩三顆。
她小心翼翼地捧著那個鐵盒子，眼帶祈盼地望向沙發上的男孩，“小澤哥哥，你嘗一個好不好？就一個好不好？”
十八九歲的少女，聲音溫婉動聽，語氣卻卑微到塵埃裏。
蘭婉婷張了張嘴，最後只是默默偏過了頭。
空氣出奇的靜，落針可聞。
“小澤哥哥，吃一個好不好？”
……
“你吃完這個我就走了，再也不來纏著你了……”
……
可惜不管趙小佳說了什麽，男孩依然沒吭聲，目光微閃，視線依然專註落在身側女孩臉上，絲毫沒有伸手的打算。
趙小佳終於失望了。
她緩緩收起手，緊緊握住掌心那盒支離破碎的糖果。
“對不起，打擾了。”她轉過身，邁著那雙瘸腿慢慢離開。
“小佳——”
一只手拉住了蘭婉婷，她轉過頭，看見身後男孩揚起一張俊臉，漆黑的瞳仁眨也不眨地望著她，仿佛滿心滿眼都是她。
“……”
男孩粗糲幹燥的大掌緊緊箍著她，生怕她跑了似的。
伴隨著“嘭”的一聲，門關上了，趙祥一家三口走了。
空氣再次靜默下來。
蘭婉婷深深嘆了口氣，“我過兩天買些蛋糕送過去吧。”
小澤沒說話，目光依然專註看著她。
迎著那兩束沈靜卻熾熱的眸光，蘭婉婷面上一燙，有些不自在避開了。
“就，就算你不喜歡也不能這樣，想吃就點頭，不想吃就搖頭，下次註意下，不然人家會誤——”
後面的話沒說完，男孩手裏的白紙再次遞到她面前。
上面不知什麽時候寫了很長一行字。
【小澤要和蘭蘭結婚。】
蘭婉婷整個呆住了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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